95岁的张琪双手颤巍巍,可一搭上患者的脉,就如钩子般牢牢地定在那里——行医75载,被称为“医痴”的他早已记不清治愈了多少病患,只记得“大医精诚,敬佑生命”的为民初心,至今仍每周出诊只为再多救治一个生命。
作为我国首批“国医大师”,这名有着57年党龄的老党员用高尚的医德和精湛的医术,一辈子默默书写着“态度好、效果好、价格好”的“三好人生”。
医者“仁心”
20岁行医,40多岁时成为名医,多年来培养国家中医学科带头人、硕博生等61人……张琪早已是中医界的传奇。而在黑龙江省中医药科学院国医堂,患者每周三可以如约遇见“传奇”。
虽然出诊时间是8时,但早到的张琪像往常一样提前开诊,“不能让病人等着”是他恪守多年的规矩。
“来,先跟爷爷握个手。”顺着搭上脉后张琪又问,“张大嘴巴我看看,今天吃了什么好东西。”9岁的小欣睿望着乐呵呵的张琪,不再紧张地往后躲。
张琪对患者好,但对自己很“倔”。黑龙江省中医药科学院肝胆脾胃科主任潘洋说,有一次住宅电梯故障,年过九旬的老师硬是从13楼走下来准时坐诊。今年春节前,他突发急症仍执意出诊,直到脸色苍白、豆大的汗珠线似地淌下,才被学生强拉着去检查。
“患者大老远来不容易,当时再坚持一下给看完就好了,你们给看了吧?方子是怎么开的?”下了检查仪的张琪有些愧疚,第一时间询问学生“病人怎样”,忘了自己也是患者,竟“医痴”如此。
张琪为每位患者诊治的时间平均20多分钟。搭脉、看舌苔、问诊、开方,倾听患者的唠叨、痛哭甚至焦急时的质疑,他都一丝不苟,像哄孩子似地安慰他们别心急。
张琪的学术经验继承人、黑龙江省中医药科学院主任医师张佩青说,他每治一个,都要跟病人和学生讲透病情和治法,治“身病”也治“心病”。
“张老总说救治一人,就是挽救一个家庭。”患者肖冰说,50年前张琪用一剂几毛钱的古方药,将已经被当地儿童医院宣布弃治的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,两家人至今保持着联系。
张琪不给患者多开药,有时药费还没有来时车费贵。“药在对症,不在贵贱,用便宜药治大病岂不更好?”张琪说,医乃仁术、见彼若己,救死扶伤决不能发病人之财。
老人在家中立了规矩:对患者一视同仁,不许嫌农村人脏、穷,不许谎称不在家。一次全院职工春游,已经上车的张琪看到老患者来了,立即下车请他到诊室。“这是医者本职,也是党员的本分。”他说。
科研“公心”
有时出诊后,张琪还要去书店“苦修”。“中医博大精深,还得往前进。”张琪说,很多疑难病还没治好,书上能获得启发。
上世纪60年代,学界把中医的脉学与西医的心血管系统机械地联系起来,淡化了中医脉学特色。张琪直言以谏,写成《脉学刍议》一书,至今仍是中医辨证论治的典范。
“有同仁想重金聘请张老为书做序,被我一口回绝了。”潘洋说,这些年最大收获就是传承了“师风”,其实张老只要为哪款药评论一下,可能就带来上亿元的销售额,但他从不做这些违心的事。有一次,老人看到一个医疗杂志上东拼西凑抄材料的文章,急得一夜未眠。虽素不相识,但他深深为医界的风气担忧。
每次创新研发出成熟方剂后,张琪都会向业内分享,由他研制的宁神灵等药物至今仍在临床上广泛应用。他编著的书籍易读、实用,另一位已故“国医大师”朱良春在阅读《张琪肾病医案精选》后,称赞其“将数十年宝贵经验和盘托出,诚仁者之心也。”
2009年9月,黑龙江一高校中暴发甲型H1N1流感疫情,张琪指导的专家团队在防疫一线利用他研制的纯中药制剂,治愈了全部155例患者,治愈率达100%。相关制剂后来上市推广,治愈了更多患者。
中医辨证,西医辨病。“将西医的病与中医的证相结合,有助于诊断好西医暂无法治疗的病。”从不排斥西医的张琪,对“穿刺活检”“靶向治疗”等新技术也有研究,一直走在学习的路上。
传道“诚心”
前不久出诊,当博士生周美馨告诉张琪“自己要毕业了”时,老先生有些不舍。这是他3年前招收的最后一位学生,近3万字的毕业论文逐字逐句看了个遍。
“还想多带,但精力确实不比从前,咱不能靠着名号糊弄人,容易耽误年轻人的成长。”张琪说。
张佩青既是张琪的学生,也是他的女儿。她说,父亲为人敦厚不发火,但教书育人很严格,自己年轻时申报“慢性肾衰竭”研究课题,题目中只考虑“扶正”而没有“去邪”,父亲身为专家组专家,当着数十人毫不留情地批评。
“侍诊3年,读什么经典、用什么方剂,他都倾囊相授,就怕我们学不精。”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教授周亚滨说,老师总是说“我的这点儿经验,希望你们都能学去,好给人家瞧病”。
这几年,不知疲倦的张琪一直呼吁,将传统师承教育融入高等中医教育体系,在本科阶段就配备名医进行临床教学,使得学生长期耳濡目染,增强中医自信。
95岁的张琪也赶时髦,有自己的微信,子女们常按要求把中医药界的新事发给他看。他的微信头像上,绿草悠悠、蓝天白云、晴阳高悬,一如张琪“蓄积初心的力量”。(记者 邹大鹏 张玥 闫睿)